理论的魅力、使命与担当

—— 在中国图书馆学会第六次全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讨会上的致辞

吴 晞

（深圳图书馆 广东深圳 518036 ）

[摘要] 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魅力来自其自身。应该突破“理论联系实际”等貌似合理的窠臼，追求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独具的价值。

[关键词] 图书馆学 基础理论

[分类号] G250

中图学会第六次全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讨会在深圳召开，主题是“图书馆学理论的使命与担当”，躬逢其盛，感触良多。感触者何?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魅力、使命与担当。

图书馆学基础理论是什么？可以说一百位方家就会有一百二十个说法，因为许多人会有不止一个观点。我个人倾向于简单直白、生动鲜明地理解：基础理论是我们整个图书馆行业的灵魂、精神和价值核心。如果说我们事业发展是人体躯干的话，那么基础理论就是人的大脑和神经中枢。一项事业或是一个行业，如果失去了其作为核心体系的精神和灵魂，就如同一个人没有了健全的头脑，只有躯干在运动，即使四肢发达，也只是盲动、蠢动而已，其结果必然会南辕北辙，迷途而不知返。

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人将图书馆的理论研究和实际工作对立起来，似乎两者形同水火，互不相容，是分灶吃饭的两拨人、各行其是的两码事。我无法苟同这样的看法。按照世俗的看法，我似乎应该被划入“实际工作者”或“图书馆管理者”的行列，是在与诸位不同的另一个锅里吃饭的。确实，由于受到工作范畴的影响，以及我本人水平能力的限制，我的理论造诣不高，也没有机会深入进行理论上的研究探讨。但是，我一直对图书馆基础理论研究和发展十分关注，也十分热衷，甚至有时也参与其中推波助澜。审视我从业以来的种种得与失，如果说有所成就、有所发展，都离不开正确理论的武装和引导；如果说还有各种缺失和不足，往往也是理论水平不高、观念认识不到位的结果。举例讲，本世纪初年，我供职的深圳图书馆在全国率先实行全公益性服务，打出了“开放、平等、免费”的大旗，此举就是在图书馆核心价值观、公共图书馆理念、公民文化权益等理论的指导下推行的。当时遇到了重重阻力和各种非难，而现在我们的理念和做法已经正式成为国家政策在全国普遍推行了。这样事例还有很多，实际上，每当我们遇有重大转型或业务、技术决策，我总是提醒自己和所在的团队，不要在具体的业务、技术里面打转，要跳出问题本身，做更深层次的思考。我想，优秀理论的价值正在于此，它使人超越眼前的种种迷障，高屋建瓴地认识事物的本质，处理问题时不受各种世俗意见的羁绊。因此，我对优秀的基础理论研究者以及他们的优秀成果充满敬意和谢意，而在座的各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，往往是出彩出在我们身上，却是你们铺的路、搭的桥、奠定的基础。也正因为如此，我们这些图书馆实际工作者、管理者热切希望我们的图书馆基础理论有高水平的大发展，突破以往窠臼，适应目前中国图书馆发展、繁荣的形势，从而推动其进一步发展、繁荣，在诸多重大问题上做出理论上独有的、不可取代的贡献。

然而我要表达还不仅于此。在我这个“非理论工作者”看来，基础理论不仅仅是有用的，更是深具魅力的，因此我才对其“情有独钟”。

各种能够自成体系的理论，当然也包括图书馆学基础理论，都有其自身的魅力。这里所说的魅力，是理论所自有的，它不仅仅是实践工作的总结和提高，也不是对某个具体问题的概括和结论，甚至也不包括某些经验和具体做法的推而广之。理论就是理论，理论的魅力来自其自身，而不是其它什么外在的东西。这种魅力是什么呢？似乎难以一言蔽之，因为图书馆学基础理论面临的问题不同，体系不同，方式方法不同，没有一定之规，不存在既定的模式，但它一定是鲜活的、充满生命力的、能够让人为之心动并由衷服膺的，而且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。这种魅力，或来自其价值观念，或来自其自身的逻辑力量，或来自令人信服的各种依据，或是来自其他学科及其他地域的他山之石。总之，理论之魅力在于理论本身，出自理论本身，一个没有自身魅力的理论是没有生命的，也是难以广泛令人接受的。

我这里反复强调理论自身、自有、独具之价值，是实有所指的。从事基础理论研究，方法有不同，水平有高低，成果有得失，这些都是正常的。不能容忍的是流俗甚至是媚俗的现象。我以为，现今基础理论界有“两大俗”：一是图解政策，甘做权者的附庸，而不是采取批判、中立的立场，丧失了学术的尊严，我对此称之为 “马后炮”式的研究，此为“媚俗”；二是在所谓“理论联系实际”的幌子下，放弃理论本身的使命与担当，跟在现实的后面跑，我对此称之为“事后诸葛亮”式的研究，此为“流俗”。前者“媚俗”，道理自明，毋需多说；后者“流俗”，却有着貌似合理的外衣，因此需要多做些辨析。

图书馆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，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基础理论就一定要跟在实际工作的屁股后面跑。恰恰相反，我们今天特别要强调图书馆学基础理论要有“形而上”研究和成果。古人讲，“形而上者谓之道，形而下者谓之器”，也就是传统文化中的道、器之辨。图书馆学基础理论一定要有“形而上”的追求，也就是在“道”的层面取得成果，追求的是“大道之行也”的境界，而不能总是停留在“器”的层面。实际上，缺乏“道”的含量，很少有超脱出实际工作层面的理论体系和理论成果，恰恰是当今图书馆基础理论研究的短板。

多年来总是在强调图书馆基础理论与图书馆工作实践相结合，这本身并没有错，但今天恐怕更要强调的是基础理论研究要和实际工作适当“分离”，或者说是“有意疏离”，不要陷入具体工作、具体事务、具体结论、具体数据。如果不和各种“实务”拉开距离，不能从实际工作之外的角度看待问题，不能高屋建瓴地提出“形而上”的学说和学理，还要理论研究做什么？基础理论存在的依据和理由又是什么？当年“五四”新文化运动兴起时，曾经有过一场“问题与主义”之争。这桩公案的是是非非，有着太多的政治背景，我们且不去管它，但无论如何，不管“问题”有多么重要，“主义”总是需要的，总要有人研究阐述，总会有它自身的使命和价值。今天的基础理论研究，就如同“主义”，不能说它比“问题”更重要，也不能说它一定要要优先，但它一定是不可或缺的、无法代替的，也是不能和“问题”混为一谈的。

应该承认，现在行业内有人对图书馆基础理论存有不少的偏见，觉得理论研究没有用，讲空话。究其原委，我觉得不在于理论脱离了实际，而恰恰是结合得太多、太紧，没有距离。大家不妨想一想，我们的行业，或者说我们这些图书馆从业者，对理论研究的要求和期望是什么呢？难道就是像现在一些研究者那样，将图书馆工作中的一些事务分门别类，归纳出个子丑寅卯，然后再举一反三？这不是什么理论研究，只能算是工作总结，再加上经验推广，而做好这类事情恰恰是我们这些从业者的长项，理论研究者反而显得越俎代庖，甚至显得多此一举。如果一定要强调联系实际的话，理论建树也应该是走在实际工作的前面，站在实际工作的上面，而不是跟在后面跑，做现实的附庸。

这就如同医学。医学的终极目的是临床，是治病救人，但医学理论和医生处方是有区别的。医生的临床处方针对一种病、一个患者，而医学理论是要“治百病”的，至少是针对多种病患、多个病人的。一个合格的医生不能离开基础医学理论的武装，就是旧时的郎中还要学会诸如金木水火土之类的阴阳五行学说作为“基础理论”。但医生对医学理论的要求绝不是具体的什么处方，而是一种超乎具体处方之上的“形而上”的“道”，这种“道”是自成体系，且独具魅力、独有价值的，可以脱离具体的临床处方而存在并发展的。医学理论可能无法直接治病，但它在医学上的作用是无可取代的。这就是理论的价值与魅力，多数学科皆如此，图书馆学、图书馆工作亦应作如是观。

这次会议的主题是“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使命与担当”，应该说非常好，有高度，有层次，切中要旨。我作为一个图书馆实际工作者、管理者，对“使命与担当”的理解和期望，就是希望图书馆学基础理论能够成就其独有的成果与价值，不依附于什么，不盲从于什么，也不要被类似“理论联系实际”这种貌似正确的说法所迷惑、所干扰，从而焕发出其本身的魅力。这里，我要斗胆呼吁一声：理论，请离开“实际”远一些！

今天在这里妄言谬论，以偏概全，挂一漏万，又显得“站着说话不腰痛”，因为我本人没有能力和水平搞出点什么具有“理论魅力”的研究成果。也正因为如此，我才会由衷地期望在座的各位基础理论研究者不懈努力，有所成就，以光大我图书馆学，引领事业发展，不辜负广大图书馆界同仁之热望。

2011年11月17日演讲，深圳图书馆贵宾室

2011年12月28日完稿，鹏城暄喧轩

作者简介：吴晞，男，深圳图书馆馆长 研究馆员

The Charm of Library Theory

Wu Xi (Shenzhen Library)

[Abstract] It is a speech in The 6th Library Theory Forum of Library Society of China, Shenzhen.，Nev. 17, 2011.

《图书馆》刊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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